中国人,请你慢点祈福
小手按:匆匆祈福让事故神秘化,它将事故的发生指向个人的不幸,祈福一旦成为一种国家仪式,个人的不幸升级为民族的多灾多难,国民也就成了悲剧的共同体。当我们罔顾真相,一同点燃蜡烛,在虚无的仪式中追忆逝者,那一刻,我们不是公民,而是信徒——悲剧的信徒。08年四川地震最让我震撼的不是天安门前民众“中国加油”的呐喊,而是灾难过后举国哀悼,国旗为普通民众而降,以及形式单一而内容指向虚无的各种祈福仪式。祈福作为一种情感表达,有赖于对死亡人数的精准统计,在实现度量衡的统一、财政数目字的管理之后,那些经历灾难浩劫的生命终于顺理成章地加入到死者的行列,而不至于成为历史档案里的孤魂野鬼。这是中国社会的进步,就在上个世纪,无论是抗日战争,还是抗美援朝,或是三年自然灾害,都因为技术缘故或者政治敏感而不能做出统计。
四川地震后,这种有着强烈象征意义的祈福一再被使用,在温州动车追尾事故中,媒体也顺水推舟,将“微博传递力量,为伤者祈福”一类的话语作为事件传播的口号。我依稀发现,祈福正在中国社会被滥用,它活跃在突发事件的前线,成为大众模糊情感的集体表达方式。
如果说,地震这种灾难尚有时运不济的原因,那么动车追尾这种人祸就不是时运所能缓解的了,如果安全不达标,悲剧就可能在另一个时段上演。祈福不是问题的关键,当然,它仍然有着广阔的市场,尤其是普通人无能为力、爱莫能助时,他们只能用祈福的方式表达对伤者的期待,而媒体显然也知道这个市场,于是就采取“情绪充公”的方式来应对这样的突发事故,大家用鼠标轻轻一点,就完成了对一起事件的关怀,而一起突发事件的完结方式也容易变得极为另类,献血者、志愿者的涌入,成了所谓大爱的凭证。
一个国家遇到突发事件,媒体该怎么做,这个问题看似并不成立。按照媒体在社会生活中的定位,记者们理应敢为天下先,为公众揭发事件的种种细节以及背后可能的黑幕,所以日常我们对记者的理解便是:因为见过太多的阴暗,心态再健康的记者难免都有些“变态”,他们更愿意推敲政客言语中的逻辑罅漏,而不会束手就擒接受他们的一纸通稿,他们对阴谋有着天生的嗅觉和本能的反抗,总显得咄咄逼人,与习以为常的“冷漠的邻居”相比,他们总是多出几分正义感。尤其是在一个电视、报刊主导的社会中,媒体总是代表大众发声,大众想说什么、能说什么,都能在媒体上体现,显然,真正的媒体并不适合存在于那些专制国家中,尤其是那些将谎言视为支柱的国家
为什么温州动车脱轨事件祈福、大爱来的如此快,而有关真相的调查却迟迟未展开,很简单,因为祈福指向固定的人群,而非一个事件。当所有的人都开始关注那些不幸的人群并发挥集体大爱时,事件真相的调查就成功搁置。所以“要重点报道事故中的感人事迹”是有其心理学依据的,大家都去关注感人事迹,都由旁观者变成局内人,大家站在广场前,不是上演政治运动,而是在煽情剧中找角色,有的人流泪,有的人点蜡烛。
是的,这就是所谓集体大爱:你大爱了,煽情了,他们就高兴了,你受伤了,把钱递进捐款箱,他们赞扬你,称这就是公民精神。
匆匆祈福让事故神秘化,它将事故的发生指向个人的不幸,祈福一旦成为一种国家仪式,个人的不幸升级为民族的多灾多难,国民也就成了悲剧的共同体。当我们罔顾真相,一同点燃蜡烛,在虚无的仪式中追忆逝者,那一刻,我们不是公民,而是信徒——悲剧的信徒。
中国人,请你慢点祈福,廉价的泪水阻止不了悲剧的重演,昨天是动车,今天是城管,眼泪可以再生,但别把流眼泪当做激情,除了眼泪,除了奖励,除了祈福,你需要懂得更多。一个只能寄情祈福而不能发声的民族,一家炒作国人激情而不能动之以理的媒体,都没有前途,我们需要希望,需要前途。 紐約時報今日頭條摘引一則廣為轉載的微博:「中國,請停下你飛奔的腳步,等一等你的人民,等一等你的靈魂,等一等你的道德,等一等你的良知!不要讓列車脫軌,不要讓橋樑坍塌,不要讓道路成為陷阱,不要讓房屋成為廢墟。慢點走,讓每一個生命都享有自由和尊嚴。每一個個體,都不應該被這個時代拋棄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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